【授权翻译】【胜出】憧憬114˚ / 中

【授权翻译】【胜出】憧憬114˚ / 中

 

原作:Ruka  翻译:海天月夜 

原作者推特ID:ruka_tea

原文地址:https://rukaruka.kr/201503

【本文禁止转载】

憧憬114˚  上篇  中篇  下篇

 

* 因为文字太多所以分开发……还是会有点长

* 同样是以香港为背景的三合会成员爆豪x杀手绿谷的胜出+本章有些许轰出

* BGM依然是这首歌 

* 译者注,文中有几句中文对白不是译者翻译而是原作者自己写的,原文本身就是中文的会加粗表示出来,就不另外翻译了。

*作为社畜的原作者和译者都是以读者的读后反馈为动力继续码字的人,看完欢迎评论留言:D太太会过来用翻译器开心地查看各位评论,我也会按照原作者太太的要求把留言翻译发给她。

翻译授权书见这里  授权书地址

 

The Mamas & The Papas - California dreamin

 BGM收听地址

 

 

 

 

曾经憧憬过。曾经爱恋过。爱到呼吸过剩,爱到整颗心都会因为一个人的名字而无意间停止跳动的程度。 

 

 

 

 

 

憧憬114˚

 

By ruka_tea

 

 

~ 中 ~

 

 

有些爱情会在吞咽过后才会得知那是利刃。十七岁,绿谷咽下的爱情是美工刀的小小刀片。是东京。也许也是憧憬

 

 

最初是朋友。从出生时两家就彼此认识,在同一个镇上长大,在同一所学校就读。这种关系世间通常称之为发小。同一条小巷的中间有绿谷的家,而爆豪则住在这条路最尽头的高耸宽敞的古宅。从绿谷出生那会儿起爸爸就时常穿着黑色西装出入那座高不可攀的古宅。妈妈只说爸爸是胜己爸爸的老朋友了,也一直在帮他做事。

 

绿谷从小就会叫爸爸的朋友为爆豪叔叔。叔叔很是疼爱绿谷。刚好运气不错你也是男孩,你和胜己还是同龄,一定要作为朋友一直黏在一起哦。这也是叔叔长久以来的酒后话。和自己的儿子一样拥有鲜红双眼的叔叔的脸上深深刻印着仿佛被刀划过般薄而锐利的伤疤。叔叔经常会来绿谷家喝酒。坐在榻榻米边上喝上三杯左右叔叔就会醉得酡红着脸揉揉绿谷的头,然后往他的兜里塞进零用钱。等到散席后就会摇摇晃晃地走向差不多百步之遥的爆豪家古宅。每当那时爸爸总会亲自送到大门口,向着据说是同龄好友的叔叔深深地弯腰鞠躬。之后再上了些年纪后绿谷这才弄清了爸爸和叔叔的关系。爸爸经常称叔叔为Boss。 

 

叔叔高大而强壮。爆豪胜己对强大又骁勇善战的父亲一直抱着憧憬和自负。

 

「因为废久那小子没了我就什么都干不了啊。」

 

是爆豪胜己一直以来的口头禅。他说绿谷的爸爸因为弱才是部下。将来成为比爸爸更帅气的大人继承那个位置便是爆豪从小以来的梦想。每当那时绿谷都想辩解自己并不弱。虽然无论是掰手腕还是跑步都不如你,可我并不怎么弱,绿谷一直都想开口说一次。每次都选择下咽是因为爆豪在说起他的爸爸时总是在笑。嘻嘻咧嘴笑开时的爆豪看起来那么的好看。太阳般高不可攀而闪耀夺目。

 

「我爸爸说你爸爸是他的部下。是部下中最重要的部下,特别的部下。最爱惜的部下。他说如果有人攻击你爸爸的话绝对不会让那个人活着。喂,不觉得很拉风吗?」

「……」

「所以废久从今天开始就是我最爱惜的部下了。」

 

听着胡来的笑话也无法笑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绿谷从没有一刻讨厌过不可一世的爆豪。帅气。好看。爆豪经常会带着绿谷在镇上乱窜。爆豪会对恭敬地朝自己低头的爸爸的部下们得意洋洋地介绍绿谷。

 

「废久以后会成为我最爱惜的部下哦。」

 

因此才会憧憬。所以成为了梦想。绿谷的梦想是守护在胜己的身后。爆豪派的手下们每次听到绿谷的梦想总会以怜爱得不得了的表情摸摸绿谷的头。谁都没有认真地把它当回事。认真听进去的只有绿谷的爸爸。会一脸正色地发火的也只有爸爸。

 

不争气的东西。爸爸经常会口头禅般对绿谷说。你想都不要想。你得平凡地活着。要努力读书考上大学,系上领带好好上班。因为绿谷没有对爸爸的话语点头表示同意,绿谷那晚被罚饿了肚子。但是死也无法说谎。绿谷死也说不出爸爸不想让他去做的事情是他的梦想,而且自己也要那么做。

 

是憧憬。就像太阳。就如树木追逐太阳,绿谷的枝叶只向着一名少年伸展。长了岁数,一同长大,无数的回忆化作繁茂的叶子长了出来。可憧憬没过多久便绽放出了另一种幼苗。心的形态开始变得不同。是从小学刚毕业的那会儿开始。

 

绿谷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中咽下的是刀刃。那小而锐利的刀刃的名字叫作爆豪胜己。刀刃无时无刻地游走在绿谷的体内。每道划破的伤口都在流血,令绿谷时不时地就会无意间咳嗽起来。每当那时爆豪都会唰地转过身确认绿谷的状态。也曾用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半吊子知识买来八杆子碰不到一起的感冒药和过敏药喂给他。在吞下了三颗花粉过敏药的那天,绿谷彻夜发起了高烧。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绿谷也仍止不住扑哧扑哧笑出声。医生对着因为担心而不住哭泣的妈妈说这只是由于发高烧的缘故。

 

从医院回来后绿谷也总会不时的发烧。每当看到爆豪时总会如此。步入青春期后,爆豪时常会抚摸绿谷的身体。小时候妈妈们觉得可爱而让他们做过的kiss已不再向着脸颊,而是嘴唇。登校或放学的途中,两人经常会交叠起嘴唇。明明不知道为何要做,绿谷却每次都会在爆豪勾起自己的下巴时乖乖地张开嘴。接吻的感觉一直都很棒。每当那时浑身上下都会像得了感冒般颤抖。大概是游走于体内的刀刃的关系。绿谷想。

 

而不久后,第一次犹如冲动般找来。是十六岁逐渐落幕的冬日。 

 

爸爸经常会外出。三天,一周,甚至更久,开始频繁地离开家。叔叔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来绿谷家玩了。妈妈只是轻声说那两人很忙。那时的绿谷也已经长大成人了。绿谷知道叔叔是黑道的事实,也知道爸爸在帮着叔叔做那些事。而将来的某一日爆豪也会继承父亲的位置。到了那时,绿谷也想和爸爸对叔叔那样守护在爆豪的身后。想成为他最爱惜的部下。只有那个梦想是从小未曾变过的。 

 

变了的是爆豪,以及游走于绿谷体内的刀刃。 

 

那一天,那个冬日从清晨开始便下起了雪。放学路上以爆豪扔来的雪球为开端,两人进行了一场漫长的雪仗。抵达爆豪家的家门口时校服已经被汗水与雪浸湿。爆豪让他洗了再走,一把抓过绿谷背上的书包半强制地把他拉进了家里。爆豪的家里那一天也没有任何人。横穿过落满了白雪的庭园直直上了爆豪的房间。等待淋浴器的水温变热时门被打开。爆豪半是玩笑地说要一起洗,绿谷说着不要并逃向浴室角落找起了毛巾。爆豪说着要把毛巾拽下来并扑上去后演变成了纠缠。在二人你争我抢时,水早已热了起来。水蒸气雾蒙蒙飘上来的浴室过于潮湿闷热。对总是逃跑的绿谷冒了火的爆豪用力抓住了细瘦的手腕推向了墙壁。花洒被撞下支架掉在了地上。可是并没有人去捡起它。视线相交。而后嘴唇急促地交叠。大腿上,屁股上,手印宛如红色淤痕般残留。整个腿部都在发出尖叫。那是身体里的刀刃在尖叫的悲鸣,仓皇地用双手缠上爆豪的背脊时绿谷想。

 

游走在体内的刀刃终于刺入了胸膛。绿谷终于向内心曲下了膝。全身的细胞都在因一个人的名字激烈地搏动。友情,憧憬,向着另一个方向扭开了感情的钥匙。绿谷这才知道了长久以来游走于自己体内的刀刃的真正名字。

 

从那天之后,放学路上和爆豪顺道前往的地方又多了一处。车站附近的爱情宾馆没有刷卡机只收现金,然而并没有赶出穿着校服的少年们。钟点房总是一小时。因为短暂,所以激烈。爆豪会在绿谷的背上狠狠地咬出淤青。那时的绿谷会把脸埋在印着艳俗花纹的宾馆枕头里无声地喘息。想要叫出名字却过于澎湃。哪怕当成失误也无法说出爱你。

 

往瘫在床上的绿谷的背上留下着吻痕,交缠着手指,爆豪开口。废久。  

 

「总有一天会砍断你的手。」

 

在翻过来的掌心深深地吻着,爆豪开了口。鲜红眼眸宛如火焰般注视着绿谷。一定,总有一天。 

 

「那样除了我以外就不会有人敢抓住你的手了吧。」

 

我会就那么缠住你,铭刻在你的心里。

 

啊。绿谷的肩膀瑟瑟抖了抖。你的话语是毒。你的话语无论何时都像利刃。刨开内心的感觉太过鲜明,绿谷终于没能堵住那张嘴。

 

那一句话穿过了绿谷的心脏化为了诅咒。我将再也无法爱上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绿谷这才直感到了自己的命运。没过多后冬季褪去。春季来临。紧闭的花叶一一绽放着花蕊的东京,是三月。 

 

「快收拾行李。没时间了。只带上要穿的衣服和紧急用品后立刻出来。」

 

三月的第一个夜晚由爸爸摇醒睡梦中的绿谷开了头。是凌晨,也是平日。时隔一个月才回家的爸爸仿佛见了鬼般憔悴不堪。所以也没能询问爸爸的衬衫上晕开的红色痕迹。绿谷不明所以地从床上下来整理起了背包。在妈妈和绿谷收拾行李时,爸爸去楼下仓库拿出了好几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箱子放进了车后座。绿谷和妈妈一坐上车爸爸便急忙发动车子踩下了油门。但是车子还没驶出小巷便不得不紧急刹车。横挡在小巷中间的巨大卡车上是脸熟的黑衣男人们。爆豪叔叔敲了敲驾驶窗。 

 

哟,绿谷,出来啊。器械们敲起了窗。握着方向盘的胳膊明明在颤抖,爸爸却紧闭嘴唇僵持着。一个急性子的男人挥动木棒砸开了妈妈坐着的助手席的车窗。妈妈尖叫着用双手捂住了脸。爸爸解开了安全带。随即像是下了决心般打开车门走下去的爸爸看向了绿谷。出久。眼泪缓缓地顺着爸爸带着皱纹的笑容滚落了下来。 

 

「你绝对…不要像爸爸一样活着。」

 

随着叔叔消失在黑暗中的爸爸最终没有回来。一周后的早间新闻播出了千叶前海浮上了中年男性尸体的报道。因男人的指纹和面部遭到了破坏而无法辨识身份,新闻执拗地放大了尸体照片。把脸埋进水中漂浮在海上的男人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说是巨大的浮标。妈妈的双手捂住了脸。是我给他买的。从妈妈捂着脸的指缝中源源不断地流下了泪水。那个领带,是我,在结婚纪念日给他买的啊。绿谷这才发现男人的尸体旁边宛如长长狗链般漂浮着的红色领带。

 

那一夜,妈妈上吊自尽了。妈妈僵硬的青灰脖子上紧紧缠绕着爸爸的宝蓝领带。 

 

「听说是绿谷君把爆豪君的物资偷偷转移时被逮到的?」

「本来最近新宿的经济也不景气了。好像是桩非常大的生意,损失应该不是一般大的。」

「也是啊。如果不是损失太惨重的话能那么杀掉自己的朋友吗?转移的资金好像还不止一点,啧啧。看来是先背叛的。」

「那些黑帮本就一个德行。金钱面前没血没泪噢。」

「只是苦了绿谷家的儿子了。到头来失去了爸爸,还失去了妈妈。听说两家的儿子还是好友?」

 

妈妈的葬礼很安静。人们对着佛坛默默合掌后握了一下绿谷的手便忙着离开这里。是个安静寂寥到聚在大门口三三五五地小声议论的声音都能传入耳中的葬礼。爆豪叔叔,以及那个家的任何人都没有出现在葬礼上。

 

三天后入了棺。绿谷在这三天里从未哭过一次。没有哭泣的气力,也没有哭泣的时间。比起那些,想不起来该从哪儿哭,该怎么哭。收拾完葬礼的殡仪馆职员们离开后,绿谷也依然呆呆坐在妈妈的佛坛前。大门在日落时分才被打开。来到已经结束了的葬礼会场的最后一个客人是爆豪胜己。

 

「爸让我代他去看看。」

 

没有打招呼,爆豪开口。利落地穿着黑色西装稳步踏上地板的爆豪合起双手向着妈妈的佛坛合掌。妈妈不会想接受你的道别的。绿谷无精打采地笑着说。喔。爆豪简短地回答。然后向绿谷递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说是抚恤金。

 

狗东西。绿谷笑着骂。你真的是猪狗不如的东西,爆豪胜己。 

 

扯起了衣领。争执了起来。即使被揍了脸爆豪也没有说什么。无言地再上了一炷香后爆豪径直转身离去。绿谷蜷缩着身体趴在了佛坛前。那时也没有流下眼泪。总是止不住地发笑。

 

之后的数日都没有见到爆豪。人们说那户人家马上就会搬离这个镇上。在小巷不时能看到的黑色轿车和黑西装男子们最近也不见踪影。过了一天两天,第四天第五天也转瞬即逝。在第十天的时候下了雨。新闻里说那是春雨。

 

性急地绽开花苞的樱花们淋了雨早早地掉落了花瓣。踩着被雨水冲刷得随波逐流的花瓣,绿谷慢慢踱步在街道上。因为不想呆在家里,绿谷时不时会出去散步。没有去上学。反正也在放假。虽然新学期马上就要开始了,但到了那时候也并不怎么想去学校。

 

然后在道路中间遇见了爆豪。十天以来的再会。 

 

「你爸爸背叛了。」

 

爆豪对着本打算无视而过的绿谷倏地开口。绿谷猛地驻足在浸湿的路上。彼此看着不同的地方。望着绿谷走来的方向,爆豪无力地一笑。喂,废久。 

 

「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

「……」

「我啊,妈的,如果你背叛我的话…我没有自信能够撑住。」

 

绿谷缓缓回头看向了爆豪。因为插在心口的刀刃太过疼痛。因为刀刃刺入的位置灼痛得仿佛剜骨。爆豪依然直视着正面嗤地一笑。这才发现那家伙在哭。眼泪顺着脸颊不像样地落下。爆豪笑得苦涩。哈,妈的,真他妈丢人。

 

「我们在这里结束了。我的人生,妈的,不会再有废久之类的,绿谷出久之类的东西。所以滚吧,废物。以后再也不会见你了。」

「……」

「如果再见到的话那时我会真的砍断你的手碗。」

 

而后爆豪朝着绿谷走来的方向远去。剩下的只有绿谷。废物。绿谷笑了。废物是你啊。愚蠢的也是你啊,爆豪胜己。必须那么骂。就像几天前做过的那样,本该扯着衣领无论如何都得狠狠揍上一拳。然而没能那么做。雨伞从绿谷的手中掉落。脸颊湿了。眼角撕裂般的疼痛。忍耐至今的情绪这才泄堤般一股脑爆发了出来。

 

怎么办。绿谷笑着,哭泣。用力揉搓总是不断淋湿的脸颊至通红,绿谷嗫嚅着。我现在真的该怎么办啊,小胜。 

 

我的人生里剩下的明明只有你一人了。 

 

那一日,绿谷出久死了。失去了一切。在第十七个春天倾泻的那一日,是东京

 

 

 

 

 

*

 

爆豪胜己的房间是2203号。绿谷最终没能打开那道房门。 

 

长时间坐在了房门前。不知经过了几个小时。似乎是通过CCTV监控到了,酒店员工赶来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绿谷轻轻地回答。

 

腿疼,动不了身。

 

借助大块头保安的背,绿谷这才脱离了22层。推着装满床单和地毯的推车的清洁公司职员们短暂看了眼被人背出去的绿谷后随即消失在了员工通道。大厅的钟表指向了午夜。绿谷坐上了酒店员工帮他叫的出租车。重庆大厦即便是在午夜也喧闹依旧。走过坐在公寓入口扇着扇子的背心大叔身边,乘上没有镜子的电梯按下了17。头顶上代替空调的电风扇在电梯到达目的地前发出着尖锐而嘈杂的声音不停地旋转。走出17层穿过狭窄的走廊转过了弯。走到家门口时绿谷看了会儿与出门前发生了变化的门下方。

 

门前放着一瓶香槟和鲜红的剑兰假花。没有留言。噗地笑了出来。绿谷知道剑兰的花语。 

 

“…警告。”

 

花朵鲜红如血。绿谷短暂想过它就像某人的眼睛。而后走进家躺在床上死了一般进入了梦乡。 

 

[还不是时候。]轰焦冻在电话那头那么说。剥着子弹的包装,绿谷对着夹在肩与头之间的电话再次重复了同一句话。

不。

“我要杀。” 

 

轰焦冻并不喜欢漫长的争执和斗嘴。电话没过多久便挂断了。数次嘱咐他重新考虑后轰焦冻才挂了电话。绿谷把电话放回原位伸了个懒腰。 

 

床上除了子弹和Beretta的枪身,还散乱地摆着剪切的若干报道和照片。绿谷以正坐姿势拿起了掉落在膝盖前的一张照片。是赌场门口正从兰博基尼Aventador的驾驶座上走出来的爆豪胜己的脸。 

 

只要是当地人都知道最近开业的文华赌场是三合会伞下的产业。但奇特的是赌场的社长是个日本人。这个从十年前就经常在香港的银行和澳门一带被目击到的男人的脸早已在香港贩卖情报的情报贩子之间广泛传开。

 

除了赌场外还经营着入驻了SOHO的几处购物中心的男人尤为喜爱古董美术品和雕塑。在男人经营的购物中心和赌场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艺术品。人们在称颂着男人高雅的兴趣的同时却也一直好奇到底是从哪里收集了这么多优秀的作品。男人回答是通过熟人收到的礼物,或者偶尔出于希望有更多人欣赏的心态而暂时免费展示了作为担保抵押给赌场的艺术品们。然而知道离开赌场的画作会隐蔽地在日本地下拍卖场进行拍卖的事实的人却少之又少。看起来应该是他的儿子从三年前开始往返于香港和日本整理作品,报道如此记载。

 

竟然是日本。绿谷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你竟然才去了日本。  

 

到底是什么风把你的方向重新吹回了东边呢。明明我是被名为你的风吸引着来到了东经114°。把你重新唤回发誓再也不会回去的日本、东京的,是什么呢。无论怎样都好,已经是无关的话题了。十年太过漫长。绿谷嗒地合上了弹夹。

 

窗外飘舞着雾蒙蒙的雨滴。雨会一直下到本周末。天气预报报道。  

 

 

 

 

*

 

心被截断了。不知尽头地向着太阳伸展枝叶的树木被砍掉了腰身。切下绿谷出久的感情的是小小的一节美工刀。 

 

那一日,在大雨倾盆的东京,绿谷回到家最先做的事情便是收拾行李。爸爸,妈妈,以及来玩的人也消失了的家太过巨大。处处都是虚无。一刻都不愿多待在鬼屋般的家里,绿谷不管不顾地带着葬礼时接过的抚恤金离开了家门。家已通过保险公司处分掉了。爸爸和妈妈至今都在为三份巨额生命保险投保的事也是在绿谷见到保险公司职员后才得知的。整理全部文件花了不到一个月。虽然还有很多钱留在存折里,绿谷却只取出了够他在新宿站附近租下单身公寓的房租和些许生活费。然后直到他离开东京,他再也没有打开过那张存折。

 

听说爆豪家的古宅被转手也是在那之后过了很久才知道的。大概是在绿谷离开那片街道不到一周的时候。从绿谷走进拉面屋前就坐在旁边餐桌的歌舞伎町牛郎们直到两碗面泡得软烂也没有停止谈天。听说把宅子卖了,如今很难在日本做生意了,从那之前就有过要逃往三合会的征兆啊,爆豪家也离开的话这里就真的是中国人和韩国人的天下了,那些家伙嘟囔着。绿谷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汤后走出了拉面屋。风吹得很是凉飕飕。已是秋日。

 

绿谷出久已是完完全全的一个人。幽灵般的孤独开始了。

 

学校已经自退了。因为想不到上学的理由。老师,班里的同学们也并没有询问理由或者挽留。从那时起在很长一段日子里绿谷都游荡在新宿和长野站附近的单间。重复着打工与辞职。没有想做的,也没有想成为的。想了想,从小就没有过特别的梦想。如果说有的话也只有一个,是成为爱惜的部下而已。偶尔也因此愤愤不平,绿谷总会噗地失笑。

 

我把我的人生赌给了你,你却不在。

对我来说这个东京只因你一人而有过意义,可如今你已经不在了。

 

从十七岁起便不再去数年龄。就算不数年龄,时间也依然流逝。在迎来第二十五个春天时,绿谷久违地前往了自己出生并长大的那条街道。因为半醉半醒。绿谷生活过的住宅挂着陌生的名牌,古宅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位置上新建了五层高的商场。在一楼的便利店买了几块高德干酪和一罐啤酒,在结账台随便选了一张正在甩卖的电影DVD。回到家才确认了没有仔细端详的电影片名。是重庆森林。

 

绿谷窝在巴掌大的房子里通宵观看着电影。中间有三次冲进厕所吐了出来。又哭又笑着绿谷突然想要慢跑。金城武说过。 

 

只要失恋我就会慢跑。慢跑的话体内的水分会流失。那样就不会再流泪了。 

 

在淡青色晨曦下的小巷奔跑到肺部撕裂。奔跑到脚踝因晕眩而不听使唤地扭曲为止。躺在潮湿的绿荫上,绿谷向着天空喊了出来。骗子。眼泪一点缓冲时间也不给,直接从圆圆的眼中嘀嗒掉落了下来。放声大哭着,绿谷继续埋怨着金城武。不是会流泪吗。不是不会干吗。

 

到底还要再跑上几公里,我体内的水分才能全部干涸。 

为了不再哭泣,我还要再跑上多少公里。 

 

从东京到香港的距离约为2200km。要去香港了,他想。是三月,东京。 

 

 

 

 

 

 

*

 

九龙海逸君绰酒店的2203号房间会在三天后check out,轰焦冻说。

 

“注意安全。” 

绿谷回答。

“是。”

 

绿谷合上手机打开了伞。没有戴上帽子。尖沙咀站附近总是因往返的当地居民和游客的交汇而嘈杂不堪。也许是因为今天的雨势比想象得要弱。绿谷淡然地走过了混乱的街道一隅。湿漉漉的步行道上洒下了绚烂的霓虹灯光。不知是哪里在蒸包子,水蒸气和猪肉的膻味混杂在一起吹向了街道。绿谷淡漠地走过了半敞着大门的包子铺门口。今天决定什么都不吃。

 

人行横道的红灯信号转变为绿色。远处遥遥可见九龙海逸君绰酒店的高耸身影。酒店宛如被光包围的尖塔般灯火通明。已是夜晚。绿谷无心拢了拢被风吹起来的头发。

 

你会仍在那里吗。还是在那里的你也和我一样是个空壳。 

 

在大厅前和门童狠狠撞在了一起。连连向着差点摔倒的绿谷道着歉,门童将小小的信封塞进了绿谷的裤子后兜。门童故意大声说这是先生掉落的物品。应该有二十岁左右吗。冒出细小小胡渣的稚嫩脸庞重新消失在了酒店停车场的黑暗深处。绿谷短暂地面向阴影处确认了装在信封里的塑料卡。用手抚摸确认了海逸君绰酒店的logo和master的字样后绿谷迈进了大厅。 

 

Café里偶有空位。走向柜台点了奶茶。这家café的奶茶的牛奶和蜂蜜尤为浓密。绿谷带着外带杯回到小桌前背对着大厅坐了下来。一对年轻男女挽着胳膊走过了绿谷的身边。女子的左手无名指上有戒指在闪烁。真好啊。抓过一本为客人准备的旅行杂志,绿谷在舌下嗫嚅着想起了有的没的。你的手腕还安好。

 

杂志封面大大地印着东京。随意翻开的杂志页面里夹着薄薄折起的酒店地图和一张卡片。准确地说是114页。在<春花飞舞的三月之旅,浪漫东京>的特辑标题上方,绿谷张开了折叠的卡片。卡面中央画着红色的剑兰。这次也没有留言。

 

「不要回来了。」轰焦冻那么说。俯视着绿谷的异色双瞳就像香港的夜空一样潮湿。如果回来的话那时我会杀了你。绿谷只是笑。比这三年里的任何一次都要用力地微笑。 

 

我知道了。我没关系的。

「因为我早在十七岁就死了。」

 

背后一阵骚动。看来是尊贵的客人在穿过大厅的样子。因为独特腔调而印象深刻的酒店经理大声招呼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数个人的皮鞋声,数台推车的车轮声挠刮着大理石。绿谷有意没有回头。深深靠在靠背上安静地闭上了眼。忘却了的体内疼痛开始缓缓复苏了起来。刀刃刺入的伤口宛如回忆般阵阵抽痛。绿谷悄悄捂住了胸口。

 

绿谷想起了那遥远的名字,那遥远的脸庞。

 

略显细长地向上张扬的你的眼,若有若无地覆在那之上的纤细睫毛,每当心情不爽都会狠狠皱起鼻尖的习惯和偶尔会无声注视着我的那双红色眼眸,执拗而残忍的你的唇,每当碰触的瞬间都撼动征服着我,令我恨不得溶解而死的你那炽热的唇,将我斩断的你那冰冷的唇…

 

大厅的café开始了打烊的准备。绿谷抬眼确认了时间。十点。绿谷把杂志插回原位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卡片就那么留在了杂志之间,只带上了地图。走进电梯按下了22。一同搭乘的老夫妇在8层休闲区走出了电梯,冷清的电梯搭载着绿谷和静寂快速地上升。失重的感觉紧贴着脚底。绿谷安静地仰望着飞速减少的数字。

 

林青霞的期限是5月1日。而我剩下的时间会有多少呢。金城武会在57小时后爱上林青霞。而我是否会在57分钟后重新爱上你呢。比起那些,我能在你的人生中停留到那个时刻为止吗。

能活着吗。 

 

电梯停了下来。走廊很安静。无声地走在昨天也走过的红色地毯上。抵达2203号门口时绿谷再次停下了脚步。名牌下粘着小小的纸条和去掉了花茎的剑兰押花。这次纸条并不是空白。

  

  Goodbye,Rabbit.    - M

 

再见。绿谷对着花道别。谢谢你。第三朵剑兰被他从墙上摘下放进了兜里。然后取出卡片开了锁。门缓缓开启。 

 

 

 

 

*

 

房间宽敞窗户巨大。没有开灯的室内蜘蛛网般悬挂着香港的夜景。绿谷踩着灯光的影子从外套里掏出了Beretta。被吸收进地毯的脚步静谧无声。虽然在装上消音器时发出了细微的咔嗒声,绿谷却不以为意。这种小声音根本不可能听见。海逸君绰酒店的套房大而宽敞,他甚至还没到达卧室。

 

反正会在卧室里。把身体紧贴在通往卧室的狭窄走廊,绿谷想着。昨天是喝醉了。今天就不清楚了。后悔感悄悄抬起了头。难道应该在昨天就出手的么。也许昨天会比今天更加简单。但是昨天并没有扣下扳机的自信。

 

无声地走过狭窄走廊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卧室。门并没有关。从巨大的窗外洒进来的夜景照明几乎覆盖了床的一半。这才看见了床上一半埋在光明,一半埋在黑暗中的身影。看见明亮发色的瞬间,绿谷暂时理了下呼吸。

 

你好,小胜。无声地咽下了招呼。仍然独自出类拔萃的我的初恋。 

 

并没有酒味。似乎只是因为疲惫,爆豪连皮鞋都没有脱下便躺在了床上。没有领带的衬衫只解开了两颗扣子,从没有扣上的西装外套下骨骼分明的胸肌平稳地起伏。凑近了床边,绿谷将原本正要掀开的连帽衫的帽子重新压到了眉间。没有握枪的左手轻轻地抚上了床垫。半是隐藏在黑暗中的脸庞这才清晰地映入了眼中。

 

阴影分明的鼻梁直到现在也俊秀的宛如雕刻。依旧细长的眼尾浅浅地爬上了细纹。插着刀刃的位置用力跳动了起来。看来上了些年纪了呢。绿谷呼地笑了笑。明明我的时间依旧停止在十七岁。

 

消灭了动静的枪支瞄准了俊秀的眉毛与眉间。再见。绿谷在舌下无声地道别。那时。 

 

“我说过了。”

 

黑暗中的红眸缓缓睁开。握在右手里的Beretta前所未有地颤抖了起来。缓缓回头看向绿谷,男子,爆豪低低一笑。直到他慢条斯理地起身抓住手腕,绿谷也未能动弹。无法动弹。刀刃屠戮着全身。剖开了全身。向耳边凑近的嘴唇低低呢喃。 

 

废久。

 

“我说过如果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砍断你的手腕。”

 

被抓住的手腕瞬间被扯了过去。甚至没来得及用腰力支撑,绿谷就被用力扯了过去。不慎松开的Beretta掉落在了地毯上。不。插着刀刃的位置剧烈地颤抖。啊。绿谷叹息。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了下来。

 

我为何偏偏,吞下了这把刀刃呢。 

 

绿谷缓缓闭上了眼。交叠的嘴唇炽热地跳动。窗外仍在下着雨。 

 

 

 

*

 

「小胜。」

 

埋在花纹被褥上的白皙脸蛋回头看向了爆豪。爱情宾馆的红色照明宛如太阳般洒在散落着雀斑的白皙脸蛋上。皱着潮湿的眼,绿谷悄悄握住了爆豪的手。拿去吧。因为一直咬牙喘息而红肿的嘴唇嗫嚅着。我的手腕。  

 

「给你。」

「……」

「作为交换…要永远拿着。」

 

让我永远都无法摆脱你,就算失去了你也能通过我被砍断的伤口找到你。如果不是你我便不会跳动。如果不是你我甚至无法呼吸。那些话过于肉麻,过于澎湃,绿谷终究闭上了眼。爆豪覆上嘴唇嗤地一笑。真蠢。

 

「才不会砍呢。」

「……」

「干嘛这么害怕啊废物。」

 

不,小胜。

我是真的那么希望的。 

 

 

 

-To Be Continued-

 

原作者后记:为了写这篇文两天里重温了四次重庆森林,无论怎么看都太棒了…是很棒的电影。各位请看重庆森林吧(?

译者小后记:中篇是上中下中篇幅最长的,着了魔般花了两天翻译完结果昨天忘了把移动硬盘带回家只好今天发。听着BGM翻译的时候心里一直有种莫名萧索感。看完欢迎留言写下看法交流: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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