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翻译】【胜出】来自地狱 / 2

【授权翻译】【胜出】来自地狱 / 2

[캇데쿠]지옥에서 왔습니다

原作:Ruka  翻译:海天月夜

原作者推特ID:ruka_tea

原文地址:https://rukaruka.kr/212659

【本文禁止转载】

来自地狱:序章 1 2 3 4(完结)

我谢罪,我漏了一章,这章是2(可能因为原文是上中1中2这种标注让我漏了orz)。

  翻译授权书见这里  授权书地址

 

 

* 魔王x人类的胜出

* 魔王继承者爆豪在人类世界积累社会经验时遇上人类发小后人生计划变得一团糟的故事 

* 今天没有BGM

* 看这章前记得看前文的序章哦。

* 作为社畜的原作者和译者都是以读者的读后反馈为动力继续码字的人,看完欢迎评论留言~太太其实也会过来视奸(x)我也会按照原作者太太的要求把留言翻译发给她。

 

 

 

 

来自地狱

By ruka_tea

 

 

 

 

 

 

2

 

 

 

人类的事情真是难懂。 

 

老妈经常说那句话。据说是按她的样子创造人类的外公的口头禅。也是,从这边的立场来看,人类真是令人头痛的创造物。会为了区区一颗苹果踢开幸福,原本安享着作为王子的平坦人生却为了拯救自己的子民而自找苦吃,还会为了寻找死去的恋人前往地狱。

其他案例因我没有遇见过就先按下不表。第三个倒是时不时就能目睹。大部分都会失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死了就是死了。都吵着闹着要去冥界实现未能在现世中修成正果的恋情,但也并非只要追随所爱的恋人死亡就能在这地狱与那人相亲相爱。全世界每一天平均每过2秒就会有一人死亡。即使生活在智能手机时代都会有无数离别后未再见面的事情,而没有联络手段的地狱就更不用说了。地狱可不是什么相伴入伍的地方。

 

虽然偶尔也是有运气不错的例子。 

 

在我出生前,据说只有一对该死得好运的情侣。有一对平凡地互相爱着彼此的恋人。两人结婚成为了夫妇,但是没过多久妻子便被毒蛇咬到脚踝一命呜呼。陷入悲痛的男人最终亲自下到了地狱,向我的老爸老妈请求令他的妻子重回地上。

如果是平时的话这种事情别说是老妈,就是创造了这个世界的外公亲自前来也不可能实现。可巧的是男人是当时地上最负盛名的音乐家,而老妈不问时代的在人间界所有繁杂事物中最为钟爱音乐。最终被男人的演奏感动的老妈决定允许他将妻子带回地上。

 

问题却是从这里开始。 

 

就如大家所知,我老妈才不会做毫无条件与代价的事情。把儿子赶到地上让他只活到二十岁啊,制定了一滥用力量就把线头般短暂的寿命掐断的规则的罪魁祸首就是我老妈。老妈对男人说绝对不要向后回头。说过如果向后回头,地狱的黑雾会再次吞噬妻子,不要去怀疑妻子有没有好好跟上来。男人点着头说会照做。

从结论上来讲,男人最终向后回过了头,违背了与老妈之间的约定。我在这则轶事中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这个男人和所谓人类的存在。男人直到抵达了地狱出口才回头看了一次。不是,只要忍上30秒就可以啊。反正走出了大门就能看到腻了,为什么要在到了门口后再回头看上那一眼。到底为什么要做会后悔的事情。 

最初听到这个轶事时,妈妈对着仿佛塞进了一箱烤地瓜般郁闷得暴跳不止的我说。没错。就是那个。

 

「会后悔。」

「……」

「那是身为不灭者的我们和身为必灭者的人类之间的决定性差异。」

 

我不懂后悔的感情。老妈说那是因为我们是这世上永远不死地活下去的不灭者。就算犯下了多大的过错,我们也拥有着数之不清的挽回机会。外公因为不满自己创造的人类而引发了大洪水,可在那之后却用更多的祝福赐予了丰年丰饶了世界。无论犯下什么失误,只要时间充分便终究能够解决。

可人类却不同。人类终有一死。只要死了就没有挽回失误的机会了。所以人类才会不断地后悔着他们犯下的事的样子。比如在凌晨2点给已经分手的爱人打电话后第二天猛踢被子之类的事情。我不知道那种感情为何物。犯下了就犯下了啊妈的,干嘛要后悔。

是那么想的。不,是那么想过的。只除了一个家伙的话。

 

森绿色的眼睛向着我缓缓地眨动。 

 

“那个,小胜…那么直勾勾望着我的话我会有点不好意思的。”

 

首先似乎要对这个情况进行说明。今天是周末,而我带着眼前这个有着大得离谱的深邃双眼和森绿头发的书呆子来到了这家甜品咖啡店。先声明我们俩都不喜欢甜食。可即便如此却一定要,偏偏,来到这家咖啡店的理由并不是别的什么。

这个咖啡店只有二人座。同时都是些需要并肩落座的坐席。也就是情侣座。 

 

“才没看你啊,白痴。无处安放视线能叫我怎么办吧。”

 

座位对男生们来说有点窄,没办法,我在品尝香草芭菲的时候要一直把右臂半挂在那家伙的左肩上。姿势就是这副鬼样,视线所及之处当然只有被我的手臂半拥在怀里的废久的脸。真的不是有意为之。眼睛总会往那边看过去能让我怎么办。用茶匙用力按压着只剩一半的冰淇淋时,垫在我胳膊下的肩膀浅浅颤了一颤。

 

“呃…一开始就不来这种地方不就好了吗,小胜。”

 

那倒是。虽然废久说的话有八成都是无聊的自言自语,但剩下的两成却也的确挑不出什么毛病。这次也微妙地直中要害。打电话给他说周末了一起出去玩的是我,毫无二话地跟着出来的是这家伙。但别看这样,我也是别无选择的。至少只有今天是死也不想去游戏中心。

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现在正在勾引这小子。当然是在这样那样的意味上。 

 

最好的防御就是先攻。只要在别人攻击我前先发攻击就行。不知是孙子还是什么的人类曾那么说过。 

 

自从上个周末我差点失去恶魔性被这平庸的人类诱惑后,我在这一周一直深陷在巨大的苦恼之中。没有去教堂。该死的冒牌神父,AV能解决个屁。找他一起看片后我他妈差点就踢开身为魔王继承者的高洁自尊而覆上这家伙的嘴唇了。是我的千年人生中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算再怎么披着人类的皮我也是恶魔啊。而且这家伙还是我人生中唯一不受我的力量影响的人类。 

这样下去不行。这一周我无数次地咀嚼。要是就这么放任不管,我搞不好会觉得这个只会笑得没心没肺的雀斑脸是美人啊。当然那一天我是想过在我耳边喘息的这家伙的脸真可爱,但那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我的自尊心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受伤。恢复那份自尊心的方法只有千方百计地让那家伙屈服于我。

 

只能想方设法让他喜欢上我。 

 

“好了,白痴,先在化掉前把你点的吃完。”

 

位置狭窄桌子也小,但是围在我们的座位周围的屏障倒是意外的隔音。当然如果大喊大叫的话还是会被听见,但是不用像其他咖啡店那样被迫聆听在邻座说着悄悄话的其他情侣们的故事。是这家狭小咖啡店的唯一优点了。除此之外废久那小子好像也挺中意这家店的香草芭菲的样子。

 

“小胜不吃吗?这家店的不是很甜还挺好吃的…”

“行了,你吃个够吧。”

 

用我的茶匙舀了一勺塞进了他嘴里,森绿色的眼睁大得差点脱框,随即呼地笑了出来。好吃吗?我问,废久在唇间咬着我的茶匙点了点头。不过觉得好吃倒是万幸。人一旦吃了甜的心情就会变好。吃了甜的心情一好,自然会在步入下个阶段时变得宽容许多。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标题起了什么恋爱必胜秘法还是什么鬼的博客上是那样写的。虽然我也不是很信任网络上的情报,不过,目前为止还是看得过去的。起了个不错的开头。

那么现在趁着吃晚饭前邀他去看电影应该也可以吧。思索着瞥了眼那家伙,眼尾擅自抖动了起来。至今咬着我的茶匙蠕动的唇边沾着香草冰淇淋。总之真是不省心的小子,我就知道会这样。手擅自动了起来。 

 

“废物,要吃的话就吃得干净点…”

 

正擦拭着沾着冰淇淋的位置的拇指慢慢停了下来。偏偏在那一瞬间想起了该死的上个周末。抓着我的腿间的你,用那红润的嘴唇喘息着连连呼唤我名字的你。仰望着我湿漉漉一片的森绿眼眸和随即染白了你的手掌的那…

森绿色的眼睛缓缓眨动。该死。直到现在仰视着我的那双眼睛也是该死的漂亮。 

 

“?小胜?”

“……”

“小胜!”

 

直到喊了第二遍时才勉强回到了现实。啊,真他妈。紧紧压制住习惯性地就要蹦出来的脏话,我用力扫下了自己的脸。那个该死的神父,下地狱去吧。要是在地狱的某处再次碰见的话,要不要把他绑在某个空房间里让他看上几百年AV呢。似乎是在想着那种事。转过视线的家伙呼地笑了笑。弯下了一半的森绿色眼睛,在当时的我看来就像是日光洒落的湖水。 

 

“不过和小胜做这些,就像,约会一样…”

 

是约会啊,白痴。没有说出那句话,我漫不经心地揉乱了那家伙的一头藤蔓般的头发。 

 

 

 

 

 

 

废久喜欢我。

 

自我意识过剩?并不。当然也并非那种含义。抛去爱情怜爱之类的感情,总之那家伙喜欢我。这可是我老妈和那家伙的老妈一直以来承认的事实。直到现在,两位老妈都会看着我们两人一起拍的照片,用眼睛快要射出爱心的表情这么说。天啊,怎么。 

 

「出久怎么就这么喜欢胜己呢?」

 

那家伙是真的喜欢我。无论我做什么废久那小子都会跟在后面。简直让人惊奇。偶尔也会因只顾跟着我而没注意脚下继而狠狠摔倒,可即使噙着泪水也会千方百计地不倒翁一般站起来。其实真的该死的烦人。也无法招架。但说得再诚实一点,我并不讨厌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我的家伙。也许是因为新鲜。至今活了千年,是在地狱里一次都没见过的神奇类型。像这种坦诚露骨又直接地喜欢着我的家伙。

 

「小胜真是天才!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成长到四岁进入同一家幼儿园后,这家伙夸我的方式比过去变得更加多彩了。一开始学习平假名的时候也是,那家伙对无论什么字都会流畅写出来的我抱以了更大的关心。

真的好厉害…每当他闪烁着森绿色的眼睛仰望着我时,我都会控制不住地耸起肩膀。当然了,白痴。我可不是你们这种人类。反而担心我的知识量多到不属于四岁小孩的事实暴露,令我不由绷紧。 

再说一次,我老妈在把我放逐到人间界时并没有消去我的力量和记忆。而且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亡者,因此不必跳入忘川的我早已活了人类时间的一千年。人间界的一千年,是江山都足以改朝换代三四次的漫长时间,何况地狱里的生活单调又无聊。在收集了亡者们的遗物的仓库里翻阅着各种书籍的话,在这千年间自然会对人间界的情况了解到不能再了解了。我还可以听着拉丁语用平假名画出美索不达米亚的象形文字呢。

当然这是在炫耀。欠揍?随便怎么想。毕竟我可不是你们这种愚昧的人类。 

 

总之。

 

废久那家伙当然不可能知道这种内情。也并非只有废久才憧憬我。可以称之为第二次人生的幼年期里,我被同龄人追捧为帅气的朋友,厉害的朋友是理所当然的事。人类,据我观察,总会对有着比自己更加出色的才能的人抱有好感。而它无关年龄。反而会因越小就越对社会观念迟钝而不知分寸,会表现出更为直接且露骨的好感。如果觉得小孩子们什么都不懂的话,我可以斩钉截铁地回答。不。 

孩子们也和大人们一样。不,是更容易了解。会为了坐在有好感的朋友邻座而争抢位置,会在回家后炫耀自己和多么厉害的孩子成为朋友并以此形自己的社会地位。

这是非常政治性的活动。也是,外公参考自己的外貌造出来的就是人类,能不像么。仿佛忘了自己以前是怎么折腾人类的,光是看他为了拯救人类而冷不丁地把舅舅,也就是我老妈的哥哥即你们称为神之子的那个存在下放到这险峻而该死的人间也能窥知一二。是多么的政治性。我非常支持性恶说。人类从最初便是性恶而政治性的。 

 

除了一个家伙,名为绿谷出久的废久的话。 

 

废久在我出生至今遇见的人类之中也属于特异的家伙。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对人际关系有所计算。也即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当不了那种觉得某个人会对自己有益而去接近的类型。该说是傻呢,还是愚蠢…

那小子只是对我,喜欢得不得了。从向着我而不是自己的亲妈迈开第一步的那一瞬起,那家伙哪怕一直紧跟在我身后,也和其他家伙们截然不同。是个不懂得向周围炫耀和我亲密的事实,也不懂得通过它来期望代价的家伙。而且还诚实过了头。 

 

「出久真的很喜欢胜己呢?」

「嗯,小胜是世界上最帅的…!我以后长大了要和小胜结婚!」

 

很久很久以前,从外公赶出了亚当和夏娃起,人类据说就懂得了羞耻心,可这家伙似乎依然没有脱离伊甸园。只对我这样。在宣告已被流放到这乞丐般的人间界第六个年头的六岁生日派对上,受人瞩目的不是身为主人公的我而是废久。用双手紧紧抓着亲自画好的生日卡,那家伙似在察言观色般观察着瞬间失语的我和幼儿园老师。看来还是有点自己刚才说的话很怪的自觉。摇曳着消沉的森绿色眼眸,那家伙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

 

「…不能和小胜结婚吗?」

 

嗯。不能,白痴。我和你从种族等级上就不一样好吗。虽然现在正戴着该死的一点都不好笑的五彩斑斓三角帽,在大人们凑近的镜头前勉强自己扯着嘴角微笑,但我可是一到成人就要重回地狱的高贵继承者啊。不知道魔王吗。我可是要成为统治那片烈焰地狱的可怕魔王的存在啊。

那时,那些话语真的一度涌到了舌根。幸好人间界的老师们在这种情况下比我更擅长哄消沉的孩子。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印象该死得好的老师抚摸着废久的头发笑得苦涩。

 

「出久,你和胜己都是男生不能结婚的…」

「妈妈说过…!想和最喜欢的人每天呆在一起就要结婚。结婚要和喜欢的人结…」

「嗯,那个的确没错,但是出久,我们出久是男孩子,所以结婚要和女孩子哦。」

「可是…我最喜欢的是小胜啊…」

「……」

「那我结不了婚吗?和最喜欢的人…结不了婚了吗?」

 

从结论来讲,那天,我的生日派对变得一团糟。在无法回答哑口无言的老师面前,废久那家伙最终嚎哭了起来,而旁边的其他家伙们明明不知理由却要跟着大哭,结果派对最后变成了泪水的海洋。在老师们忙着哄孩子们而抽不出手时,我独自坚强地吹灭了蜡烛切开了蛋糕。 

第一块蛋糕给了废久。

 

「给。」

 

看着我伸过去的碟子,湿漉漉的森绿色眼睛眨了几下。吸着通红的鼻子,废久问我。这是小胜的蛋糕啊…要先给我吗?我没有回答那句话。看了还不明白吗,白痴。也没有这么损他。无论那时还是现在,我在这世上最讨厌的就是废久那小子哭。

 

「别哭了,白痴。」

「……」

「就算不结婚也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现在想想,那时是我第一次‘后悔’的瞬间。说出口后我就后悔了。现在也一直紧巴巴跟着我烦死个人,妈的,要是听到这种话又要多么阴魂不散地跟着。过于博学而超出了六岁躯体所能承受的容量的大脑里,开始缓缓展开了起了今后人类爆豪胜己受难史的全景。小学自不用说,一想到中学乃至高中都要紧紧跟在我后面的家伙,顿时感到了微微的窒息。白说了多余的话。

谢谢你。那家伙也不知我内心所想,嗫嚅着单纯的谢意。而在那家伙用潮湿的眼睛呼地笑起来时,我瞬间把之前想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无论那时还是现在,我对这家伙的眼睛总是招架不住。

 

「谢谢你,小胜。」

「……」

「果然在这世上最喜欢小胜了,呼…」

 

啊,算了…人生中有个这种家伙应该也不坏。那时是那么想的。 

 

然而我从我人生中唯一的‘这种家伙’那里听到了拒绝。 

 

“呃,不是指讨厌和小胜一起看电影…!再怎么说两个男人坐在电影院里在别人看来也会很奇怪,小胜…小胜和我的电影喜好也正相反,感觉看电影时会打起来…!”

 

从走出咖啡店提议看电影的那时起,那家伙的表情就不怎么好。困扰的脸。就算是这样电影也还是有点…片刻过后才支吾着说出那句话时,我无法从常识上理解。两个大男人坐在情侣座上连芭菲都吃进去了,不能去电影院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而且我也很不爽自己制定的计划被打乱。废物,我他妈可是为了制定这个计划而花了一周啊。无法将那句话说出口,我只能用力咬住脸颊内侧。不能就这么回家。要想出什么方法。废久挠着散落雀斑的脸仰视着我的那时。 

 

“作为代替…能不能和我去其他地方?”

 

所谓的其他地方,令人惊讶的是科学馆。 

 

“竟然是科学馆,又不是什么望着星星做梦的年纪。”

 

坐上公交抵达五站远的科学馆时,天色已暗。看了下手表已经过了7点。都这个时间了,科学馆也不可能敞开着大门。本来‘馆’这个字也许就有着这种含义。会在6点准时关门。 

科学馆周围没有高耸的建筑,因此无人拜访的大厅前显得格外孤独而空档。似乎在放映着天象仪,仰望着镶嵌着巨大球体的建筑,嘴角自动扭曲了起来。不禁失笑出声。哈,妈的。还以为舍弃电影院打算去哪儿。 

 

“…妈的,你他妈在逗我吗,啊!?”

“不是,呃!我并不是打算去看展示馆或天象仪…!”

 

废久慌张地摆动着双手。而静不下来的指尖指向了大厅内侧。那里,那个内部!我这才顺着那家伙的指尖看向了大厅内部。灯光没有全部熄灭,看来终止营业的只是展示馆和影像馆而已。

 

东京最美丽的夜景就在那上面。森绿色的眼微微一笑。 

 

果然就如废久所说,大厅并没有锁。经过了熄灯的展示馆入口,沿着螺旋型的台阶一步步走上去,没过多久就到了天台。事先说,我可是活了一千年,并在那一千年里目睹经历过许多。也即是说无论废久那小子给我什么神奇的东西我也有自信保持平静。可即便如此,踏上天台的那一瞬间我的脚还是擅自停了下来。嘴巴情不自禁地张开。什么,这种见鬼的,操,该死的。 

 

人类毁掉的这片繁杂而吵闹的城市里竟然还留有这样的夜空。 

 

东京并不是适合观星的场所。一年中的一半都是阴天,剩下的一半也因城市的灯光而无法在日落后欣赏星光。因为周围没有高楼建筑,此处视野极佳,除了星星点点的路灯外几乎没有亮着灯的地方。虽然不是那种下一秒就要倾泻而下的漫天星光,但头顶上展开的宽阔夜空中散落的星星闪烁得恰到好处。那个天空不知为何有些眼熟,我一度眯着眼去回想了片刻,随即找出了答案。地狱的屋顶就是这种感觉。 

就像我出生并长大的,地底的天空。

 

“真的很好看吧?”

 

看了下我的脸,废久弯着眼问我。嗯,还算可以。我只是那么回答。我敢断言这是我能给出的最高赞辞。因为诚实,我对那种肉麻得令人脸红发烫的话语统统报以厌恶。帅气,华丽之类的话语。而我身边这个名为发小的人类是比任何人都爱说那些肉麻话语的家伙。

是我非常喜欢的地方。废久说。只是,想和小胜也来上一次…

 

“因为是我在这世上最喜欢的地方了。”

 

天台上放置着几个没有遮阳伞的桌子。废久说这里以前有家露天咖啡店,但是因为经营恶化就关了门。也是,谁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喝咖啡啊。估计科学馆本身也空荡荡得只有苍蝇出没。

不过只撤走了贩卖咖啡的柜位的天台露台还是挺有韵致的。我们拉开椅子并肩坐下来仰望了很久的天空。想了想,我无论是在地狱,还是来到人间界后都没有特别去仰望天空。这么长时间地仰望夜空,大概是我那一千加十七年的人生中的头一遭。

 

“非常安静呢,哈哈…”

 

废久弯着眼睛习惯性地软绵绵笑了起来。真的是该死的安静。但我反而喜欢这样。比起在约会必胜秘法还是什么鬼推荐的咖啡店里和一堆陌生人拥挤着徒增压力,这边简直好上百倍。周围很安静,风也恰到好处的凉快。问题只有一点。

尴尬。

 

“喂,废久。”

“嗯?”

“唱歌看看。”

“突然没头没脑地让我唱歌,小胜…”

 

因为尴尬啊。因为无话可说才会这样啊,白痴。这次我也把那番话压在了舌底。真是奇怪的事情。如果是其他人还难说,这家伙和我出生成长在同一个街道。可谓是认识了一辈子的关系,也是完全不可能有理由弥漫尴尬气氛的关系。然而无话可说。

明明不可能会这样,现实却刚好相反,令我非常在意。我的话另说,这话唠属性的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到底在想些什么才会这样闭上嘴巴吭都不吭一句。这么一想今天的废久比平时还要沉默。

要疯了。这阵沉默。 

 

“喂,你就随便说些什…”

 

在这样下去觉得自己会窒息而死,回头望向那家伙时,我的手不受使唤地伸向了他。我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偏偏伸出去的手生涩地缠上了那家伙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一瞬间,那家伙的肩膀猛地颤了颤。然后森绿色的眼困扰地笑了起来。

 

“吓死了,还以为小胜要牵我的手…”

“……”

“小胜?”

“……”

“那个小胜,手…”

“……”

“现在抓着的…是我的手啊。”

 

哦,我知道。没有说话,我用力握住了在我的手中尴尬地交缠在一起的手。知道是你的手。而且不明白的是我。为什么我要抓着这只手。为什么不想放开这只手。

视线碰撞在了一起。察觉到四目相交也是多亏了你眨得格外快速的睫毛。周遭昏暗,光源只有星光。灰白的星光下,我在那片黑暗中也不由得想你的睫毛真是纤长浓密。小胜…?你紧张兮兮的嘴唇嗫嚅着我的名字。我这才发觉我们之间的距离靠得太近。

 

真的太,近了。 

 

转入秋季的风轻轻地吹乱了你的头发。在轻轻飘起又坠落的发丝下,你直视着我的那双眼睛依然是不变的深邃。这道光芒我在地底从未见过。也是,拥有这般深邃的眼睛的存在除了这小子还有别人的话,那倒也是挺让人头疼的事情。正想着些有的没的,我扯着嘴角打算像往常一样笑出来。可它却不如我所愿。你浅浅地扭曲了紧张的唇角。那时我真的浮现了疯狂的念头。

 

想要吻他。

 

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头。只是,那时浮现了那种念头。想吻他。想要交叠嘴唇。交叠的话你的嘴唇会散发着什么味道呢。会很温暖吗。很好奇。从未感受过的强烈力量缓缓推动着我的后颈。

那时,你抓住了我的手腕。

 

“小胜。”

 

我敢肯定,如果那时你没有阻止我,我大概会这样直接覆上嘴唇。听到那家伙的声音后我这才突然从梦中惊醒。近在我的鼻尖前的你的双眼呼地一笑。而后开口。

 

“不要这样。”

 

真的…不要这样。你用仿佛噎住了般低沉的声音重复。周围太过昏暗。荡漾得仿佛落满繁星的那双眼的颜色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深邃。那时候应该察觉到的。你的眼睛会变得如此深邃的瞬间是什么时候,你笑得如此苦涩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就算其他人不知道,我也应该想起来的。我已经知道了。  

废久那家伙在哭泣前总会露出这种脸。受伤时,疲惫时,痛苦时,但即使如此也要像个白痴一样忍耐时。 

 

“其实是都知道的吧?所以才会这样吧,对我。”

 

呼,微笑着的嘴唇浅浅地颤抖如风。真的…你用仿佛噎住了的声音嗫嚅。然后慢慢吐出了剩下的文章。 

 

“我…喜欢小胜的事。”

“当然了,废物。你本来就喜,”

“不是。”

“……”

“小胜明明也知道不是那种含义的啊。”

 

不是啊,你这白痴。我才不知道。那种想法直到那时我也从未去想过哪怕一次啊。不知该如何、从哪里插入那句话,我感到了一阵窒息。那种狼狈的心情是第一次。不知该说什么好而从对话一开始就陷入哑口无言的那种心情,那种狗屎般的心情。就好像发现了长久以来嵌在我内心深处的石头一样。明明那块石头一直都在那里,从很久以前就在那里。发闷的喉结下意识地滚动。

 

只有我不知道。就像白痴一样。 

 

啊,真畅快。那家伙把眯起的眼睛抬向了天空。明明说着那种话,你的睫毛却湿漉漉一片。要笑就笑要哭就哭啊。要做就只做一种啊。可我连那句话都说不出口。 

真的很辛苦。你那么说。真的,非常。 

 

“其实从上周开始就非常痛苦。今天也,呼…一直很混淆。因为小胜不是这么亲切温柔的人啊…所以就想应该是要捉弄我吧。啊,不知我的心意就在这样呢。明明我会因小胜做过的每一个动作而牵动心神动辄受伤,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呢…”

“……”

“还是说明明都知道却要这么做…明明都知道,只是,喜欢我痛苦的样子才会这样。看我痛苦很好玩很开心才会这样呢,小胜。”

“喂,谁要…”

“我光是看到你的笑脸胸口都会塌陷,总会忍不住去期待会不会对我有好感,”

“……”

“看来只是因为我好欺负,我是那么好拿捏的…不禁这么想。”

“……”

“已经不想再做这种事了。我很累。”

 

喜欢你,真的太累了。假装若无其事也太累了。悬挂在眼角的液体终究从你朝向天空的眼中滚落了下来。为什么哭。那句话真的涌到了舌底。我在这世上最讨厌的就是这家伙的哭脸。但是比起你哭泣,比起你湿漉漉的眼,我更混乱于那时的我感受到的心情。悬挂在心中的石头扑腾了一下。一阵窒息。

 

妈的,谁让你自作主张说不做的,明明连开始都没有过。 

 

“抱歉,好像说了多余的话。今天谢谢你。”

 

我先走了。用手背用力擦拭了潮湿的眼周,那家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想抓住正被吸入黑暗中的背影。不要走。想说出那句话。没能说出口。耳根一片骚动。心脏剧烈跳动得震耳欲聋。哈,真他妈的。用力啮咬着脸颊内侧,我狠狠向前踢了一脚。因为怒火。也许是因为烦闷。因为这种情形是第一次,不知该怎么做。

 

妈的,到底,叫我,怎么做啊。 

 

人类们可真他吗难以搞懂。我也知道这是与来自被魅惑的人类的好感不同性质的感情。可那就是全部了。搞不懂那小子到底为什么要那样。我肯定是不懂的。因为我不是人类,是永远都无法理解人类这种低微的必灭者的高贵存在。冷风狠狠吹打着蒸腾的脸颊。这才感到了不甘。这个废物,敢往哪里逃。

 

“既然问出口了的话就要听到回答啊,白痴书呆子。”

 

这可无法原谅。只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后连回答都不听就逃走了是吧,明明只是个废久。我径直沿着那家伙跑下去的台阶大步跳了下去。经过大厅时听见了远处匆匆跑过的声音。

走路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不知道那小子喜欢我的含义是什么。但我还是不想就这么送走他。也许是隐隐中的第六感觉得如果就这么送走他,以那小子白痴性格可能会永远都不见我也说不定。妈的,那种东西屁都不懂啊。狠狠咬着唇尖,我用力掀开了片刻前那家伙关上的大厅门。

 

那时,发现了在十步远的前方向着人行横道跑去的森绿色头发。

 

那时的那个风景,不知为何好似中了魔法般的缓慢。就好像在看着慢放动作。匆匆冲进人行横道的森绿发丝,格外冷清的四号道路,当踩上三条白线时,头顶上悬挂的信号灯变成了红灯,一台没有减速的SUV正向着交叉路口直行。SUV的车灯闪烁的瞬间,我随着那道光宛如受惊的猫一般反射性地转过头的瞬间,还没有走完科学馆该死的台阶的我硬是直接跳到地面的瞬间,然而太迟了的那个瞬间,车轮尖锐地剐蹭过地面的那个瞬间…

我无意中想起了老妈说过的话。 

 

最像人类的感情就是后悔。 

 

哐,发出了响声。人行横道瞬间骚乱了起来。各种声音杂乱地交织在了一起。SUV的司机急忙打开驾驶座车门跳下来的声音,走在路上的行人尖叫的声音,有人呼叫救护车的声音…真他妈吵。双腿脱了力。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想来到这嘈杂得要命的世界啊。 

 

明明不想后悔的啊。 

 

心脏太过疼痛。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痛到想要死去。 

 

 

 

-待续-

 

 

 

原作者后记:

 

+作中的地狱设定是在希腊神话+圣经的基础上加上了我擅自的演绎…

+本文不是BE… 

 

这次更新隔得有点远。各位阅读愉快,看完后欢迎留言,你们的留言和读后感是我和太太继续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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